第 14 章

柳蓮二翻開中島零的作文本，發現她最近的作文風格果然變化很大。

字跡有些隨心所欲，有的甚至缺筆少劃。文字變得平實簡單，引用和化用全部消失不見，連修飾語都很少用。作文質量也大幅下降，有種無話可說的感覺。對照著她的第一篇作文，幾乎看不出是一個人寫的。

中島零以前看起來情緒穩定，實際上有時給柳蓮二一種迷茫的感覺。但這段時間，除了迷茫，還多了不該在他們這個年齡出現的消沈。

同時出現的還有懶散。上次柳蓮二去游泳部看他們訓練，發現中島零穿著泳衣坐在一旁給自己做心理建設，似乎下水都是一件很難做到的事情。這在以前從沒發生過。

是哪裏出了問題嗎？

柳蓮二對著作文本沈思著，突然聽到背後的低咳。他把本子從後往前合上，看向來人：“精市。”

幸村精市點點頭，和他閑聊了兩句，遞給他一張卷起來的畫紙：“老師讓我幫忙挑參賽作品，我偶然看到這張畫。”

這張畫有什麽特別嗎？柳蓮二把畫展開，看到了一張他每天都會看到的臉。

那是他自己。

畫上，柳蓮二握著網球拍，正在擊球。畫的右下角，簽著中島零的名字。

這是一副半成品，可以看出中島零原本是打算全部上色的，但是她給人物上完色以後，就沒耐心塗背景了，於是原本的網球場也變成了純白。

但是這掩蓋不了這幅畫的優點。動態雖然有些不足，卻有絕佳的色彩感。

中島零的確很有天分。柳蓮二想。但是因為太缺乏耐心，她的天分發揮不出來。柳蓮二突然感覺很可惜。

幸村精市笑瞇瞇地看著柳蓮二，剛要說什麽，就被進來的人打斷了：“中島桑有事找你。”

該說立海大的老師太認真負責嗎？因為掛科被叫家長，在中島零的印象裏，只有小學才出現過。但是她又不能不讓家長來，中島零只好拜托舅舅從東京來聽老師的訓斥。

真是不好意思，她想。

中島零不知道班主任會跟她舅舅說什麽，她以為不過就是責怪她最近成績下滑，讓家長上點心。沒想到舅舅從辦公室出來以後，對她說要見她的男友。

……為什麽這種事也要跟家長說？班主任是以為她因為談戀愛才掛科的嗎？

面對舅舅，中島零不能把這些話說出口，她只能去找柳蓮二。因為是部活時間，她還要在別人的註視下，拜托叫柳蓮二出來。

還有，是因為柳蓮二太有人氣嗎？為什麽她感覺所有人都在看她？

柳蓮二沒想到中島零會來找他，更沒想到中島零的舅舅要見他。聽中島零說完，他一怔，很快反應過來，答應了下來。

中島零猶豫了一下，說：“可能會帶我們去吃飯，你把書包拿上吧。”

柳蓮二收拾了東西，把訓練計劃推到明天，和幸村精市打了個招呼，就和中島零離開了。中島零果然沒有說錯，她舅舅一見柳蓮二，就說要帶他們去吃飯。

餐廳是提前訂好的，飯桌上，中島舅舅只大略問了問柳蓮二一些個人信息，就沒再跟他說什麽了。柳蓮二也不意外，中島零這個舅舅是個悶葫蘆，不愛說話。但是他對中島零說的幾句話就有點奇怪了，什麽叫“學校裏談個戀愛也挺好的，別像以前一樣就行”，“男生和女生天生就該在一塊兒玩”，“你早該上這種學校了”？這些話聽得柳蓮二雲裏霧裏，中島零只偶爾應幾聲，大部分時間還是埋頭吃飯。

吃完飯，中島舅舅先開車把中島零送回家，中島零下車前塞給她一疊錢，又把柳蓮二送回家。

路上，中島舅舅說：“我這個外甥女，從小脾氣就怪，平時她要是發脾氣使性子，你是個男生，稍微讓著她點兒。不過學習也不要放下，我聽她班主任說，你成績很好，你有空也幫幫她，別讓她整天瘋玩。要是有什麽事，這是我名片，你直接給我打電話。”

臨下車，中島舅舅還想給柳蓮二塞錢，被他拒絕了。

晚上，柳蓮二把中島舅舅說的那幾句話寫進了日記本裏，打上了一個問號。他看著那幾行字，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。

交換日記？

中島零皺眉。她倒是聽說過這個東西，情侶輪流把日記寫在一個日記本上，但是這跟普通的日記本有什麽區別？

區別是柳蓮二可以輕松地知道她在想什麽。

這是柳蓮二的目的，也讓中島零有些擔心。她相當反感這種把自己暴露在別人眼裏的行為。

“寫什麽都可以。”柳蓮二說，“沒準你可以寫今天我做的黑椒牛柳有點鹹。”

雖然中島零的廚藝有了不少長進，但她還是對肉食沒法子，而且如果處理不熟，可能會有很嚴重的後果。所以一直是由柳蓮二給她帶肉食。

中島零笑：“沒有，剛剛好。”

柳蓮二把筆記本推過去：“我昨天已經寫了一頁。”

中島零猶豫著，還是拿起來翻開。

“今天零第一次在部活時來網球部找我，有些意外，更多的是驚喜。如果零能來看我的比賽就更好了。

零的舅舅很關心零，叮囑我照顧零，還有學習。

最近零的心情有些低落，不知道該怎樣做才能讓零心情好一點。”

這幾句話的口吻就像是在對日記本敘說心事一般，但中島零此刻看著它們，感覺又像是柳蓮二在直接對自己說話。只是這些話，平時柳蓮二不會說。

柳蓮二在第二天中午拿到了中島零遞過來的日記。裏面只有一行。

“我想周六去看蓮二的比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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